眼镜妹 探花 想要大干一场，却被大干一场（下篇）

发布日期：2024-12-29 08:05    点击次数：159

清早眼镜妹 探花，长安城。宰相武元衡像往常同样骑着马，走在上朝的路上。但他不知谈，潜藏在不远方的刺客，正在酝酿沿途针对他和大唐帝国的惊天贪念。

这是唐宪宗元和十年（815）六月初三。这一天，武元衡带着两名仆东谈主，主仆三东谈主从长安城靖安坊家中动身赶赴早朝。然而，刚出靖安坊坊门不远，从街边水沟的树后一忽儿蹿出别称刺客，一箭射倒了武元衡的别称仆东谈主；与此同期，第二名刺客则用大棒猛击武元衡的左腿，并将另外一位马夫击倒。随后，刺客将武元衡掀下马来，将其杀害，割下他的头颅后远抬高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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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刺杀武元衡。图源：影视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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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宰相竟然在帝都长安城中被公开杀害，凶犯还残忍地割去领袖留住无首尸身请愿。随着武元衡仆东谈主呼救声的传开，这个音尘赶紧回荡了总共这个词长安城。获悉音尘后，唐宪宗立马下令取消当日早朝，并赶紧召集其他宰相商议对策。

但事情还没完。

紧接着，又一个音尘传来，御史中丞裴度也在长安城的通化坊外遇刺。遇刺流程中，裴度被刺客共击砍三剑。所幸奴才王义舍身掩护，刺客在砍断王义的右手后，看到裴度跌入路边的水沟，以为裴度已死，于是赶紧离去。

刺客竟然在消释时段，对两位朝廷重臣发起刺杀。一时候，长安城内东谈主心惶惑。唐宪宗下令封锁各个城门实行戒严，并搬动禁军护卫其他宰相出入。为防万一，长安城中其他官员纷纷带着家仆和火器出行护卫。坊间坏话四起，唐宪宗靠近着空前的压力。

禁军和京兆府等各路机构开动全力搜捕刺客，但刺客绝不怕惧，仍旧胆大泼天，他们在长安城中散漫纸条，恫吓查案东谈主员称：“毋急捕我，我先杀汝！”立场如斯嚣张，让东谈主嗅觉到了某种诡异。

武元衡对我方的遇刺，或者也有某种感应。

武元衡是建中四年（783）的科考状元，往上追忆，其曾祖父武载德是武则天的堂伯仲。武元衡禀赋灵敏、才华横溢，是中唐时期著名的诗东谈主，才思、体裁更是被同期代的韩愈、白居易、元稹所惊奇。尽管出身贵戚眷属，但武元衡自制不阿，唐德宗时期擢升至御史中丞，掌管监察功令，时常与唐德宗咨议国是。有一次，唐德宗暗里跟近侍说：“这东谈主真实有宰相的智商啊！”唐宪宗即位后，才华出众的武元衡尽然升任门下侍郎平章事（宰相）。

就在被刺杀的前一天，武元衡刚和唐宪宗商量过淮西战事。一年前（814），唐宪宗力主发兵征讨割据叛乱的淮西节度使吴元济，但满朝文武应之者寥寥，只消武元衡和裴度等一丝数东谈主弥远辅助唐宪宗。此时，放心淮西割据的战事依然进行了一年多，但是围攻淮西的十几万中央军和所在军却玩寇自恃，但愿得到朝廷更多的表彰，而看成各路部队统帅的宣武节度使韩弘更是心胸鬼胎。《旧唐书》载，“（韩弘）常不欲诸军建功，阴为逗挠之计。每闻献捷，辄数日不怡”。

在韩弘等将帅和兵士看来，只消淮西战役陆续打下去，就不错接续拿到朝廷的丰厚俸禄和表彰，何况藩镇起义，则藩镇之间不错结成一种默契的平衡来对抗中央，从而防守分别的局势。不然，荡平一个藩镇后，谁能保证我方的藩镇不是下一个谋划呢？

对于朝廷主和派的防碍，以及前列部队将帅的鬼胎，全力独揽削藩战事的武元衡当然知谈我方触犯的利益面之广，但这位试图协助唐宪宗兑现大唐中兴大业的铁血宰相，弥远以果决毅然的立场在股东平叛干戈。

在武元衡罹难前一天，他的宰相府中，来了一位成德进奏院的说客。

那时，各个藩镇在长安城和东都洛阳都有我方的工作处，称为“进奏院”。成德进奏院等于位处河北的藩镇成德镇的驻京工作处。

看成淮西临近的藩镇，在成德镇节度使王承宗看来，成德与淮西辅车相依，如果朝廷剿灭了淮西的吴元济，那么下一个谋划很有可能等于成德。固然王承宗在五年前对抗唐朝中央军的干戈中取得了告捷，但他深知，想要历久、持久地对抗中央军是困难的。因此，他通过驻防在长安城进奏院中的各路东谈主马四处行贿打点，游说各级官员主和媾和。

然而，尽管屡次试图行贿游说武元衡，但廉明正直的武元衡等于“油盐不进”，弥远力主削藩平叛，对此，王承宗对武元衡恨得牙痒痒的。

武元衡被害前一天，王承宗又派出下属尹少卿前去宰相府进行游说，想让武元衡劝说唐宪宗媾和讲和。在受到武元衡的训斥后，尹少卿临走前还凶狠貌地出言恫吓武元衡。

或者是有感于削藩大业的艰巨，在罹难的前整夜，武元衡写下了一首很有谶语意味的诗《夏夜作》：

夜久喧暂息，池台惟月明。

无因驻清景，日出事还生。

第二天清早，外出早朝的武元衡在路上遇刺身一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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宰相被杀后，兵部侍郎许孟容流着眼泪对唐宪宗说：“自古以来，从来莫得宰相罹难横尸街头，却抓不到凶犯的，这确凿是朝廷之耻！”

而在重伤眩晕数日后，坚决主战的御史中丞裴度苏醒后的第一句话，等于让东谈主寄语给唐宪宗说：“淮西，腹心之患，不得不除！”

许孟容和裴度的话，让几日来一直被文武百官的除掉样式所困扰的唐宪宗终于下定决心：“我用裴度一东谈主，足平恶贼！”

随后，唐宪宗下令将裴度晋升为宰相，接替武元衡一职陆续独揽削藩干戈。唐宪宗还下诏追捕凶犯，并赏格称，谁能捕得凶犯，可授五品官，赏钱一万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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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裴度画像。图源：集聚

长安城伸开了全城大搜捕。六月初七，也等于武元衡罹难后第四天，有东谈主奏称，在事发前曾经恫吓宰相武元衡的成德进奏院中，有一个名叫张晏的吏卒跟事发当天凶犯的身影很相似。尽管莫得明确凭证，但唐宪宗如故命东谈主火速将张晏缉捕入狱拷问。对此，刑事部门反馈的结果是，张晏经过审讯，依然承认我方等于杀害武元衡的凶犯。

真相似乎已内情毕露：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挂牵淮西被放心，“痛痒相干”，是以在多番歪曲、行贿、恫吓武元衡和裴度不成后，最终饱飨老拳，指使成德进奏院的吏卒张晏等东谈主行刺二东谈主。

可案情似乎并没这样浅显。部分朝臣条目陆续彻查此案，但鉴于连日来的大搜捕和戒严使得总共这个词长安城东谈主心惶惑，为了尽快复原次第、安抚东谈主心，在武元衡被刺后第25天，六月二十八日，唐宪宗下诏将张晏等东谈主以凶犯口头公开正法。案件就此了结，长安城中东谈主心也开动回稳。

而在唐宪宗看来，固然凭证仍显不及，但他想要的“凶犯”等于成德节度使王承宗。唐宪宗继位以来，先后放心了试图作乱四川的刘辟，以及为乱陕西靖边一带的杨慧琳；随后又挥兵出征，放心了盘踞今江苏镇江一带的镇舟师节度使李琦。唯独在元和四年（809）征讨成德镇的干戈中，唐朝官军接连失败，无功而返，使得唐宪宗一度顺眼扫地。

不管是从放心藩镇割据、复原大唐大业，如故从重拾帝王尊荣的角度，唐宪宗都一定要拿下成德镇。脚下，成德镇节度使王承宗最适合他想要的“凶犯”界说，况且王承宗也如实奸诈凶悍，不仅割据在外，还行贿满朝文武，难熬国度平乱大业。是以，“凶犯”等于王承宗了。

鉴于征讨淮西的干戈仍然僵持不下，为幸免双线作战，唐宪宗在裴度和群臣的建议下，废弃了立即征讨成德镇的想法。在对外颁布的《绝王承宗朝贡敕》中，唐宪宗指出：“（王承宗）潜遣奸东谈主，窃怀兵刃，贼杀元辅，毒伤宪臣……但绝朝贡，未加讨除。”

言外之音，朝廷暂且忍受不发，但削藩大业终将步步股东。

尽管张晏等东谈主被正法，但真凶并未就逮，一场针对大唐帝国的更大贪念，也酝酿待发。

武元衡罹难前一年，元和九年（814），唐宪宗发起了挞伐淮西节度使吴元济的干戈，这让成德节度使王承宗、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交心急如焚。有感于痛痒相干，王承宗四处出击，通过行贿、绑架、恫吓等多样妙技，试图迫使唐朝中央废弃削藩干戈。与此同期，李师谈更是机密派出军士，点燃了唐朝中央储存江淮财赋的河阴转运院，烧掉财帛布帛三十多万缗匹，谷物三万多斛，这使得征讨淮西的唐朝官军军心大动。但即使遇到这样的困难，唐宪宗也不肯废弃征讨淮西的干戈。

一计不成，李师谈又开动酝酿新的贪念。经过历久准备，他在东都洛阳隔邻罗致了几千东谈主马，策画趁唐朝官军主要结合在淮西前列、后防空匮时挫折洛阳，但愿以此“批郤导窾”，意见淮西前列官军的军心。

就在这场贪念行将发动之际，没猜测事有不巧，李师谈下属中有个士卒因为受到处罚，转而战胜官军，并供出了李师谈的惊天贪念。洛阳留守吕元膺随后着急平叛，并捉获李师谈属下的两个军将訾嘉珍和门察。訾嘉珍和门察在供认筹画挫折洛阳的同期，还供出了当初指使刺杀武元衡和裴度，亦然李师谈所为。

真凶意外曝光。获悉音尘后，唐宪宗再次忍受不发，因为他知谈，不管真凶是成德节度使王承宗，亦或是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谈，在淮西莫得放心之前，朝廷只可强忍着，以幸免多线作战。

唐军那时如实困难不少。放心淮西的干戈从元和九年（813）一直打到元和十二年（817），四年间唐朝的财政背负越发沉重，但各个将领之间，以及中央军与所在军之间则彼此不雅望，玩寇自恃，以致干戈进展甚微。在此情况下，元和十二年（817），裴度向唐宪宗申请躬行前去前列督战。

临行前，裴度对唐宪宗说：“臣若奏凯破贼，必有面圣之日，如果不可奏凯，定无归阙之期。”

裴度以必死决心申请督战，唐宪宗马崇高下了眼泪。

在裴度的统率下，蓝本一盘散沙的唐朝官军开动彼此配合。而忠武节度使李光颜有感于裴度的恩光渥泽，也对淮西吴元济的部队发起了犀利挫折，迫使吴元济将部队主力调往北线应战，导致淮西南线腐化空匮。

同庚十月初十，名将李愬亲率九千精兵，冒着风雪连夜挺进淮西南线老巢蔡州（今河南汝南），一举擒获淮西节度使吴元济，驱逐了淮西为时三十多年的割据叛乱。

淮西的放心，极大回荡了寰宇各地藩镇，各个藩镇纷纷表态情愿归顺唐朝中央。横海节度使程权奏请听从朝廷任命入朝为官，并献出了沧州、景州（今河北景县）；幽州节度使刘总也上表申请归顺，其本东谈主致使披缁为僧，挂冠而去……见到各个藩镇纷纷归顺，成德节度使王承宗亦上表申请改过悛改，并向朝廷献出了德州、棣州（今山东惠民东南），还将两个犬子王知感、王知信看成东谈主质送到了长安。

元和十三年（818）七月，唐宪宗敕令各路唐军共同挞伐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谈。一年后，迫于唐朝官军压力，平卢淄青发生内乱，李师谈父子被手下斩杀，父子两东谈主领袖被传送长安。至此，这位下令刺杀武元衡和裴度的嚣张军阀，终于就逮伏法。

李师谈被杀后，唐朝自安史之乱以后持续六十多年的藩镇割据，基本散失，“垂六十年，藩镇泼辣河南北三十余州，自除仕宦，不供贡赋，至是尽遵朝廷管理”。唐宪宗历经14年努力，终于暂时放心了藩镇割据，故史称“元和中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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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不仅有稠密叙事，还有个体气运。宰相武元衡被刺杀后，诗东谈主白居易也卷入了此案中。

武元衡遇刺时，白居易刚好就走在武元衡主仆背面，成为了事件的第一眼见者。惊睹惨状的白居易义愤填膺，着急向唐宪宗写了封奏折，申请尽快缉捕凶犯。

诡异的是，当白居易主张全力缉凶的时候，为求自卫而肃静的满朝文武不仅不挞伐凶犯，反而群起攻击白居易以太子左赞善医师的闲职，竟然敢来干扰朝政发表辩论，确凿可恶止境。这究竟是如何回事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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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白居易画像。图源：集聚

这一年，白居易44岁，东谈主到盛年。他母亲四年前厌世，是以他刚丁母忧服满后补官不久。由于朝中莫得东谈主征引，他只是得了个闲官——太子左赞善医师，即所谓“宫官”，太子宫内的官，不管执行政事上的事。母丧之前，他曾任翰林学士、左拾获，是皇帝的近臣。向皇帝提建议，是他的使命，亦然他的习尚。

白居易的祖父和父亲都作念过官，是以他也算出身官宦之家。但在唐代，除贵族和高品官外，官员并不可给后代荫庇，其家庭的经济现象和社会地位也会有很大的升降变化。在父亲厌世后一段时候，白家的经济现象就一度堕入逆境。那时白家在符离（今属安徽），因遭受江淮水患，白居易不得不往长兄白幼文任职的浮梁索米求救。

家贫多故，衣食维艰，远景如梦。不错说，白居易的青少年时期过得如故相配愁苦的。

他其后追尊北王人五兵尚书白建为我方的近祖，执行上是瞎编的。主义是在贯注门阀的时间，以此骄贵其姓氏与家世。但他如斯留意我方的出身，不惜附会世系，杜撰郡望，可能也与青少年时期看成寒族子弟的不愉快经历关联。

只消在科举路上顺风顺水的时候，白居易才会不无自得地强调，他完全莫得配景，莫得东谈主脉，全靠实力取得奏凯。多年后，他在给好友元稹的书信中，回忆已往为考进士到底有多拼，日间和暮夜都在念书，日旰不食，以至于内分泌失调，短永生疮，皮肤无光辉，年齿轻轻就齿发衰白。

好在气运总会留恋拚命的东谈主。唐代考进士很难，有句俗语叫“三十老明经，五十少进士”。29岁，白居易就收用了进士。这是相配超过的成就，以至于他一度雕悍“十七东谈主中最少年”，在同期收用进士的十七东谈主内部，他最年青。尔后，他的考霸地位不可撼动。用他我方的话说，叫“三收用第”，奏凯得到官职——布告省校书郎。经历多年的困顿飘摇后，终于在帝都假寓下来。

武元衡被刺后，白居易不顾我方东宫官的身份，第一个站出来上书言事，亟请捕贼雪恨。其后，他解释了我方为什么要越权站出来。

他说，国辱臣死，这样前所未有的事，就算职位再卑微，也欠妥默默，而应倍感痛愤。

其实，早在六年前，白居易就对心中有鬼的李师谈有过看不外眼的事。那时，李师谈奏请用私东谈主财帛收赎太宗朝名臣魏徵的旧宅，以此为我方确立形象，捞取政事成本。对此，唐宪宗声称“甚合朕心”，并让时为翰林学士的白居易撰写《与师谈诏》。白居易借写诏书的契机，抒发了他的意见。他说，魏徵是先朝忠臣，其宅第是唐太宗特赐，李师谈是什么东谈主，竟有资历收赎魏徵旧宅？他建议，收赎魏徵旧宅这件事，不可让李师谈参与，而要中央以官钱收赎，了债魏徵后东谈主，以表彰忠臣。

汗青记录，白居易的意见最终被遴选。这才幸免了世代背叛的李师谈，出钱为忠臣魏徵的后裔济穷这样讥笑的事情发生。

然而，这次面对李师谈指使的刺杀宰相案，朝臣们的一言一行却远远出乎白居易的预感：他们对刺杀案肃静不语，但对白居易的振振有词却一丝儿也不肃静。

他们安在白居易身上的第一个罪名是，宫官不最先谏官言事。等于说，谏官没话语，他却先讲，不应该。

这基本是一条莫须有的罪名。白居易其后诡辩说：“朝廷有稀奇之事，即日独进封章，谓之忠，谓之愤，亦无愧矣！谓之妄，谓之狂，又敢逃乎？”酷好是，我自认一言一行出于忠愤，你们说我纵容，那也无所谓，但要以此给我加罪名，如实就止境了。

然后，平素忌妒白居易的东谈主，拿他四年前厌世的母亲作念著作，给了他另一条罪名：伤名教。这些显耀歪曲“其母因看花堕井而死，而居易作《赏花》及《新井》诗，甚伤名教”。

名教，即是以忠孝为中枢的封建礼教。这种恶毒的弹劾，主义是谗谄白居易犯了有悖东谈主伦的“不孝”大罪。

白居易的母亲可能患有精神分别症，如实是堕井而死。不外，白居易对母亲十分孝敬。他已往高中进士后，未参加完长安城的一系列庆祝庆典，就赶着回家，为了将好音尘第一时候告诉母亲。

显耀的中伤，使得白居易有口难辩，悲愤难堪。

最终，白居易遭到贬官。先是叫他去作念长江以南辽远地区的刺史，接着，一个叫王涯的中书舍东谈主上树拔梯，说白居易的罪太大，不宜作一州之长，于是追回前诏，改作“江州司马”。

这次遭贬谪的经历，险些完全转换了白居易的东谈主生走向。在谪迁中，他经常以“忠而被谤”的屈原、“明时见弃”的贾谊自况，可见其承受的冤抑与忧愤是多么艰辛。

那么，朝中显耀为什么要集体为难白居易呢？这得从他从政后犀利的政事立场提及。

经由科举干涉宦途的白居易，动身点是侥幸的。他以超卓的体裁智商蜚声朝野，很快就被擢居皇帝近职，能够以左拾获和翰林学士的双重身份参与朝政。唐宪宗一开动对他很鉴赏和信任。他疏远的一些刷新政事的举措，也得到了遴选。

看成中唐最负有名的诗东谈主，白居易干扰时政的妙技，除了谏章、廷议除外，还有多数的政事讽喻诗。

或者，恰是这些讽喻诗，让白居易四面失和。

他在给元稹的信里说：“闻《秦中吟》者，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。闻《登乐游园》寄足下诗，则在野柄者扼腕矣。闻《宿紫阁村》诗，则抓军要者切齿矣……其不我非者，举世不外三两东谈主。”

逍遥找一首，感受下白氏诗风：

意气骄满路，鞍马光照尘。

借问何为者，东谈主称是内臣。

朱黻皆医师，紫绶或将军。

夸赴军中宴，走马去如云。

尊罍溢九酝，水陆罗八珍。

果擘洞庭橘，脍切天池鳞。

食饱心自若，酒酣气益振。

是岁江南旱，衢州东谈主食东谈主。

——白居易《秦中吟十首·轻肥》

全诗形状显耀的奢侈生活，直到终末两句，惊心动魄。东谈主间冰火两重天。

白居易的讽喻诗，作风大抵如斯，因此险些把显耀朝臣都得罪光了。

东谈主家写诗，多的是风花雪月，而白居易却写成了匕首投枪。终于，他也为我方的不为身谋、不识忌讳、敢于言事，赌上了政事出路。那些曾被他提名谈姓公开抨击，或曾以某种类型的恶德出当今他诗中的政敌们，逮住契机，和谐起来，让白居易有多远滚多远。

官场阴毒，东谈主过四十的白居易才算第一次深深地领教到。何况，更让他仇怨的是，明知官场阴毒豪恣，莫得配景的东谈主却弥远窝囊为力。他的想想，在经历这次贬谪后，匆促中中从“兼济六合”转向“独善其身”。他在诗中，写尽了这种无奈而现实的回荡：“宦途自此心长别，世事从今口不言。”“面上灭除忧喜色，胸中消满短长心。”……这些“忏悔诗”带有油腻的明哲保身的颜色，跟他先前卫利的讽喻诗比较，嗅觉像是两个东谈主写的。

于是，干扰现实的讽喻诗写得少了，怡情风月的欢欣诗、风景诗、外交诗越写越溜了。

白居易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东谈主。尔后，尽管他再行得到升引，三任刺史，两度回朝担任要职。但是，他平淡处之，绝不恋栈，致使辞去刑部侍郎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，主动疏远分司东都，即到洛阳作念一个莫得实权的养老官。学术界时常把元和十年的江州之贬，看成白居易从前半生“兼济六合”转向后半生“独善其身”的分界线。这是极有酷好酷好的。

江州之贬后，他渐渐修正我方的东谈主生轨谈，在政事上险些目无余子，不像早年那么敢于任事，敢于直言，自发地与朝政保持心思距离和空间距离，实行一种自卫全身的战术。

后东谈主评价，说他“晚年安闲分司，有林泉声伎之奉，尝自叙其乐，谓本之于省分知足，济之以家给身闲，文之以觞咏弦歌，饰之以山水风月”。基本上，等于一个有钱有闲、终日作乐的老干部形象了。

唐文宗大和三年（829），57岁的白居易写了一首名叫《中隐》的诗，内部说：

大隐住朝市，小隐入丘樊。

丘樊太稀有，朝市太嚣喧。

不如作中隐，隐在留司官。

似出复似处，非忙亦非闲。

不劳心与力，又免饥与寒。

终岁无公务，随月有俸钱。

……

东谈主生处一生，其谈难两全。

贱即苦冻馁，贵则多忧患。

唯此中隐士，致身吉且安。

诗中所申述的，是坦诚得近乎露骨的贵族阶级的活命玄学。这种活命玄学，为官而不太看成，圆融而近于圆滑。如果晚年白居易遇上后生白居易，他会不会一丝儿也认不出来了？

他曾经努力过，试图转换气运，转换社会，转换政事，但他失败了。

他曾经夷犹满志，发起新乐府通顺，但愿转换一切不对理的近况，但他失败了。

他在失败心仪志到，阿谁年代，固化板结的局面，阿谁年代，朝堂党争、寺东谈主擅权、藩镇割据，总共这些问题，莫得一个是他能够转换的。

他的失败与退化，到底是他的错，如故时间的错？

他晚年夸耀家妓，沉湎声色，被认为“忆妓多于忆民”，但他的随便声色，是否亦然出于逃避政事的需要呢？

白居易死于唐武宗会昌六年（846），享年75岁。死前一年，他对我方晚年风情不减、尽日游嬉有过反想，说“事事皆过分，经常自问身”。

阿谁时候，老诗东谈主应该会想起，他刚步入宦途，在京城租下宰预计播住过的宅子。宅子的东南角有一丛竹子，经过他修剪收拾，酿成了一派清幽的环境，他于是写下了一段文情并茂的翰墨《养竹记》：

“竹似贤，何哉？竹本固，固以立德，正人见其本，则想善建不拔者。竹性直，直以立身，正人见其性，则想中立不倚者。竹心空，空以体谈，正人见其心，则想愚弄虚受者。竹节贞，贞以高兴，正人见其节，则想雕塑名行，夷险一致者。夫如是，故正人东谈主多树之，为庭实焉。”

竹子，恰是初入宦途的白居易对我方的东谈主格期许。尽管其后，他把这丛竹子弄丢了，好在，他至死都知谈：心中的竹子死了，但心田宁可荒野，也绝不可让它长出杂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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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竹子在古代被赋予正人东谈主格。

中唐时期，期许烦懑的士东谈主，又何啻白居易一东谈主？

大历三年（768），韩愈降生。三岁时，父亲厌世，韩愈便由长兄韩会带大。其后，韩会被贬为韶州刺史，举家迁往南边，到任没多久就厌世了。韩愈先是随着兄嫂郑氏回到河阳旧地安葬兄长，又跑到宣州防守生计。近亲离世，衣食匮乏，四处驱驰，这等于韩愈的童年。想要让眷属脱离逆境，韩愈必须要努力念书，以求入仕当官。

贞元二年（786），19岁的韩愈一个东谈主来到长安打拼。他一连考了三年科举，都没考上。

唐代科举以诗赋取士，但想要通过锻真金不怕火，光靠才华可不够，还需要上位者的推选。考生需要将我方的作品四处送达，然后访谒闻东谈主，取得他们的辅助。这等于“干谒”。这种行径是遍及的，险些成为了科举的一个体式。干谒不单是显耀子弟走后门的器具。对于微贱士东谈主来说，亦然朝上攀爬的绳子，固然免不了要放下我方的尊荣。

韩愈不肯摧眉折腰，也拿不出像样的金钱，只可四处献上我方所写的著作，凡是有东谈主肯扶携我方，就不惜陈赞之词。他一面用翰墨呈报我方的困顿，博取哀怜；一面又说我方是身处“寰宇之滨”的“怪物”，一朝得水，就踢天弄井。

经过多年的干谒，韩愈的文华逐渐被东谈主看见。那时，梁肃倡导古文，心爱质朴的著作，而韩愈深得古文之义，当然引起了梁肃的瞩目。两东谈主来往不浅，韩愈更是把梁肃当成我方的真挚。贞元七年（791），兵部侍郎陆贽独揽锻真金不怕火，梁肃担任副手，举荐韩愈。这一年，韩愈奏凯地收用进士。

值得瞩主义是，与韩愈进士同榜者，多是习古文的年青学子，比如李不雅、李绛、欧阳詹等东谈主，时称“龙虎榜”。这些东谈主其后大多成为韩愈古文职业上金石可镂的一又友。

座主门生、同庚进士、体裁之友，这些关系把一群志同谈合的东谈主引诱到沿途，从而酿成圈子。当科举轨制不完善时，这等于最遍及的玩法。

韩愈心里多些许少以干谒为耻，曾经埋怨别东谈主专事干谒，碌碌窝囊。不外他明白一丝，出身辛勤、孤单无援的士东谈主，需要一个干涉圈子的契机。正如他在《与凤翔邢尚书书》中所说：“布衣之士，身居穷约，不借重于王公大东谈主，则无以成其志；王公大东谈主功业昭着，不借誉于布衣之士，则无以广其名。”

考取进士，只是取得了当官的资历。想要换上一身官服，还得通过吏部试。韩愈又考了三次，没能得到大官公役。贞元十一年（795），他心情躁急到了止境，竟然给宰相写了三封信，休想讨得大官公役，已是病急乱投医了。

此时，韩愈在长安待了快十年，尝尽了费劲，破钞了家财，走到了向隅而泣。他只可离开长安，另寻生路。走到黄河的时候，他看见少见东谈主手提鸟笼，所到之处，世东谈主逃避。原来，笼里都是些羽毛纯白的鸟儿，乃是供献给皇帝的吉祥之物。几个禽类大摇大摆走入京师，文士雅士失魂险阻不知所归。有时候，东谈主真的比不上一只鸟。

离开长安之后，韩愈四处飘摇。之后，他两入藩镇，给东谈主当幕僚，还遭受了兵乱，差点身家人命不保。世事艰巨，岁月蹉跎，他不得不想考一个关乎自己价值的问题。

由于科举制的存在，念书东谈主必须会写一手好著作。然而，一篇辞藻丽都、铺排细密的著作，有什么价值呢？它既不可扫平割据的藩镇，也不可吓退入侵的异族。吟诗作赋倒是能考取进士、日转千阶，不外，韩愈自己的经历却告诉咱们，侥幸儿弥远是少数。如斯华而空虚的体裁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？可如果体裁不再首要，那么念书东谈主又凭什么容身立命呢？

韩愈给出的谜底是：如果体裁还有被东谈主垂青的原理，那它就必须成为载谈的器具。换句话说，体裁不可只是为了体裁，体裁得彰显谈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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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韩愈画像。图源：集聚

在那时，并不是韩愈一个东谈主是这样想的。

韩愈的身边有一张巨大的关系网。举荐他的东谈主是梁肃，古文全球。与韩愈进士同榜者，一共23东谈主，梁肃就举荐了8东谈主。在长安，韩愈意志了孟郊、裴度、柳宗元、刘禹锡等东谈主，大都是古文的倡导者。韩愈在幕府使命时，曾经教悔几位后生熟悉古文，比如张籍、李翱等东谈主。这是一个稀奇浩大的体裁集团。他们认为，丽都的韵文害得东谈主心躁急，只消古文智商让东谈主们重拾谈德。于是，他们掀翻了一场古文通顺。

古代的文东谈主老是怀揣这样一种期许主义：一切的问题，都不错归结为“东谈主心”二字。在他们的设想中，最佳的时间，莫过于夏商周，路不拾获，门不夜扃，东谈主东谈主坚守礼仪，服从谈德。朝代更替，世谈日坏，是以要用轨制引发东谈主的善性，用著作找回东谈主的谈德。历史中有稀奇多“卫羽士”，但他们并非按图索骥的维持派，相背，极有可能是开发跨越的改造派。韩愈们珍重的古文偶然能接济时事，但是，他们看成朝野知名的体裁集团却能够让政坛刮刮风暴。

韩愈刚入长安的时候，科举锻真金不怕火里流行的是“俗气”的韵文，他处处碰壁，是因为著作不受考官喜爱。韩愈离开长安之后，古文通顺还在发展，好著作的圭臬变了。

贞元十五年（799），韩愈看成藩镇使臣来到长安，社会表层依旧对他冷落，但是年青士东谈主对他彰着热心了很多。国子监的学生沿途在宫门请愿，条目给韩愈一个博士的官职。此举莫得奏凯，却让韩愈重拾信心，再来长安一试。两年之后，韩愈终于得到了四门博士一职。

渐渐地，东谈主们发现，古文写得好，能够在科举中出彩了。唯利是图的年青学子看到了契机，纷纷访谒韩愈。《唐国史补》中说：“韩愈引致后进，为求科第，多有投书请益者，时东谈主谓之'韩门弟子’。”只消有东谈主来讨教，韩愈就把他当成弟子对待，不遗余力地辅助他们博取功名。

诗东谈主李贺还未成名之前，带着我方的作品去拜谒韩愈。那时韩愈刚刚送客纪念，稀奇疲顿。但他读到《雁门太守行》发轫两句——“黑云压城城欲摧，甲光向日金鳞开”时，目下一亮，立马邀请李贺相见，两东谈主相谈甚欢，结下了友谊。韩愈那时已是文学界领袖，还主动登门访谒李贺，饱读舞他考取功名。这对别称险阻的士东谈主来说，无异于枯草遇上了春天。李贺的诗名亦然从那时打响的。

李贺参与科举时，有东谈主硬说李贺父亲的名字有一个字与“进士”的“进”字同音，是以李贺应该避父亲讳，退出锻真金不怕火。韩愈知谈后，立马写了一篇《讳辨》，为之无可争辩。唐东谈主护讳甚严，而韩愈不惜与普通开战，足见其爱才之心。可惜，李贺最终如故愤然离场。

在韩愈的倡导下，古文的辅助者越来越多，那么科举也会越来越偏向那些写古文的东谈主。看似白净的师生关系，其实与更为露骨的座主和门生的关系没什么两样。看似重拾谈德，其实折射出士东谈主内心的职权欲。

不外，“韩门弟子”多是寒酸文士、底层仕宦，韩愈我方也经历过困顿的岁月。他们越不得志，转换世界的愿望就越强烈，也就越但愿一个服从谈德的次第重现东谈主间。对于步伐踉跄的唐朝来说，这是一股清新的血液。

贞元十九年（803），韩愈晋升为监察御史。那时，德宗大哥，寺东谈主掌抓兵权。太子锐意改造，意欲禁锢寺东谈主，于是任用翰林学士王叔文、王伾等东谈主，和谐宰相韦执谊，想要大有看成。柳宗元、刘禹锡也加入其中。韩愈固然和刘柳二东谈主是古文的同谈，但政见不同。他对于王叔文、韦执谊等东谈主的一些结党行径颇有微词，还曾当着刘柳二东谈主的面，品评他们。

那年冬天，京城大旱，农业歉收。韩愈眼见了饿殍满地、丢女弃子的万般惨状，心中酸心万分，吃不下饭，如消释条中钩的鱼。哀鸿遍地的现象就在脚下，朝中大臣却公然撒谎称，禾苗长得很好，无谓减免钱粮。举朝竟无东谈主出来反驳。于是，韩愈上了一封《御史台上论天旱东谈主饥状》，锋芒直指视灾民而不见的君臣。上疏的结果却是被贬去岭南的阳山县。这个结果，预感之内。蹊跷的是，韩愈一东谈主上书，但是御史台的共事也被贬职了，这只怕不是惹恼君主这样浅显，兴许牵连到了党争。

贬官的敕令一下，韩愈就得上路，致使连安顿家东谈主的契机都莫得。到任还有时候禁止，每天至少要行走两三百里。韩愈一齐跋涉，马束缚蹄，心中的喧阗越积越多。忧愤之下，他作念了一个果敢的臆想，可能是刘柳二东谈主泄密给王叔文，使他遭受打击。三东谈主的友谊出现了裂痕。

贞元二十一年（805），德宗厌世，顺宗即位，掀翻了一场改造通顺。那时，顺宗依然偏正经，大权基本交给了王叔文等东谈主。这些年青新锐想要夺取寺东谈主的军权，然而他们并无些许实权，还党同伐异，四处失和，以致孤单无援。寺东谈主立马拥立李纯即位，是为唐宪宗。唐顺宗被动成为太上皇，改造集团一击即碎。唐宪宗即位之后，将改造派十足贬出京城。柳宗元、刘禹锡离开长安，韩愈却迎来了回京的大好契机。

在岳阳楼的一次文东谈主宴集上，北上的韩愈与南下的刘禹锡再见了。那时，韩愈依然耿耿于心，带着几分怨愤写下了《岳阳楼别窦司直》，内部说谈：

念昔始念书，志欲干霸王。

屠龙破令嫒，为艺亦云亢。

爱才不择行，触事得谗谤。

昨年出官由，此祸最无妄。

“爱才不择行”，很有可能指的是刘、柳二东谈主。刘禹锡已遭贬官，处境尴尬，还能说什么呢？刘禹锡也写了一首诗，内部有一句：“卫足不如葵，漏川空叹蚁。”葵草之叶能够为根须瞒哄阳光，我在悠扬之中却难以自卫。蚁穴能够恣虐河堤，但是谁又能事前知谈呢？今时本日只可空叹。

两东谈主都不是悭吝之东谈主。话说开了，推杯换盏，当然就冰释前嫌。宴集之后，刘禹锡将带着“永贞改造”失败的暗影弥远活下去，而韩愈则开动放眼长安的高兴。

不久之后，韩愈写下了《永贞行》。诗中措辞严厉，大骂改造派，谴责他们有篡位之嫌，还混合着几句对唐宪宗的歌颂。背面话锋一行，像刘禹锡、柳宗元这样的后生才俊，应该和王叔文之流区别开来，没必要贬到“蛮荒”之地。后东谈主却经常以这首诗品评韩愈，说他摆布翰墨，夸大过错，彰着是为了凑趣儿唐宪宗。

“永贞改造”带有一定的悲催颜色，但这六个多月的新政并莫得些许值得吹嘘的所在。只是一群有才学、有抱负的东谈主就此沉沦，确凿可惜。不幸中的大幸是，东谈主生的祸害成就了两位伟大的体裁家。

体裁与事功，是士东谈主的两个期许，往往不可兼得。孰为轻，孰为重？韩愈在为柳宗元写的墓志里说：“必有能辨之者。”那都是后东谈主的辩论了。对于韩愈、柳宗元、刘禹锡三东谈主来说，给他们一万次契机，也都会礼聘事功。

韩愈的诗素来以怪奇著称。元和年间，重归长安，他的诗多了几分凶狠的颜色。

元和元年（806），反叛的西川节度使刘辟在长安斩首。韩愈十分兴奋，感触于新时间的阵势，写下了一首《元和圣德诗》。内部顺利描摹杀人如麻灭族的风景：

婉婉弱子，赤立佝偻。

牵头曳足，先断腰膂。

次及其徒，体骸撑拄。

末乃取辟，骇汗如写。

挥刀纷纷，争刌脍脯。

血腥，暴力，狠辣。号称刽子手体裁。

再比如韩愈为孟郊写的墓志铭，内部提到孟郊写诗时的精神折磨：“及其为诗，刿目鉥心，刃迎缕解，钩章棘句，搯擢胃肾。神施鬼设，间见层出。”

“刿目”是刺割眼睛，“鉥心”是切割腹黑。刀刃进收开销，切成碎块，这还不够，还要把胃和肾从肚子里掏出来。让东谈主一看，就能感受到活生生的灾难。这那儿是在写诗，简直是在受虐。

韩愈的翰墨越来越狠，与之相伴的是，他在政事上的追求越来越热烈。他阐述儒谈，摈斥佛老，打击藩镇，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。

元和五年（810），韩愈任河南令。那时，洛阳城内有很多军东谈主，借身份为非违规。很多藩镇在洛阳都有家宅，豢养了不少士兵，一朝有风吹草动，这些东谈主会看成内应起事。韩愈上任之后，将这些军东谈主拔本塞源。宪宗听闻之后，大悦谈：“韩愈助我者。”

咱们都知谈，唐朝尚武，不外武周以来，科举大兴，文教之风盛行。士东谈主能够治国理政，却不知军事。安史之乱后，藩镇割据，军东谈主泼辣。皇帝但愿依靠文臣来控驭骄兵悍将，削强藩，平外祸。有识之士也认为士东谈主应当才兼文武。一群才兼文武、骁勇善斗的士东谈主出现了，比如裴度、武元衡。韩愈诗文中对暴力、血性乃至血腥的抚玩，其实等于对尚武之志的呼叫，暗合了文东谈主想要奔驰疆场的时间样式。

从河南任复返长安后，韩愈写下《论淮西事宜状》，坚强了唐宪宗削藩的决心，给裴度、武元衡以刚劲的辅助。固然上书不久，就发生了刺杀宰相事件，不外主战派最终如故占了优势。元和十二年（817），裴度雄兵奔赴淮西，韩愈亦在军中。

裴度到前列后，诸将得以专力军事，告捷的天平很快偏向朝廷。名将李愬奇谋频出，屡立军功。十月的一个夜晚，寒风凛凛，大雪纷飞，军旗被吹裂，“东谈主马冻死者相望”。李愬亲率一队精兵在风雪中急行七十余里，意欲偷袭蔡州。当将士得知此行是要入蔡州擒拿贼首吴元济的时候，十足大惊媲好意思，但是不敢抵牾敕令。比趁早晨鸡鸣之时，李愬神不知鬼不觉占领了吴元济的外宅。终末，吴元济束手就擒。这一战，举重若轻，荡平了淮西强藩。

韩愈在军营中，号称尽心奋发，可书之事有三。第一，他只身入藩镇，见宣武节度使韩弘，劝说其不在背后搞事。第二，他先李愬之前疏远偷袭蔡州的筹画，可惜裴度莫得容许。第三，他趁蔡州大胜，给另一个藩将王承宗写信，使其战胜，收成两全其美之效。

淮西平后，中兴职业大成，群臣申请刻石碑，记录盛世。韩愈既是淮西战事的参与者，又是古文全球，写碑文一事就落到他的头上。这本是他最荣耀的一刻。然而碑成之后，李愬的妻子，亦然宪宗的姑妈，看到碑文，怒上心头。进到宫中，向皇帝痛诉碑文空虚。原来，韩愈在碑文中花了大篇幅记录裴度的功劳，却将入蔡的李愬列为普通将领。

碑文一事本体上是一个争功劳的问题。究竟是裴度功劳更大，如故李愬功劳更大？裴度是朝中的主战派，还担任了军事统帅的职责，相助各方，稳固军心，不错说居功至伟，韩碑夸裴度，并莫得太大的问题。但是，李愬身在最前列，扭转了战局，入蔡州更是极为重要的一场战役。如果莫得李愬，淮西很难赶紧放心。是以韩碑漠视李愬军功，亦然实情。

韩愈想要杰出文臣的功劳，武将当然不默契。在抗议声中，宪宗下令磨去韩碑，另找他东谈主撰写了一文，再行牢记。

碑文争议诠释了一件事，文东谈主“才兼文武”的想法是一个巨大的泡沫。裴度、韩愈们努力参与军事行动，主要依赖宪宗主战的信心和对主战文臣的信任，在现实中却莫得轨制保险。哪一天，皇帝开动疑惑文臣了，开动想要和平了，他们就得甘休军权。何况，文东谈主参与军事，最多只是辅导，他们无法和士兵确立关系，行军作战必须依赖武将。宪宗之后，武东谈主泼辣依旧，唐朝还有些许文东谈主奔驰在疆场？韩愈的暴力之风，注定只是特定时间下的居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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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和十四年（819）正月，一支由寺东谈主和僧侣构成的部队，从陕西扶风凤翔的秘诀寺动身，前去都城长安。部队所到之处，庶民东谈主声欢叫。他们夹谈围不雅跪拜，为的只是一睹部队当中护送的“佛骨”真容。

整整三十年了。

自唐太宗起，秘诀寺地宫便有三十年一开抚育佛骨舍利的规则，如斯大唐方得岁丰东谈主和。

当唐宪宗李纯遇上地宫掀开之年，同以往的君主一般，他也十分怜爱。他兴奋得早在前一年的十二月就开动吩咐部队前去凤翔，恭迎佛骨回京。

佛骨到达长安，唐宪宗最先要将其置放在宫中，好生抚育着。他对着佛骨畅想放心淮西后的帝王霸业，以及我方的反老还童。京城的东谈主们亦为之跋扈，富东谈主贫无立锥，也要施助给佛骨；穷东谈主为表虔敬，烧灼头顶，近乎自残。

这种氛围，让韩愈忧心忡忡，立地向唐宪宗递交了一篇《谏迎佛骨表》，内部说：

“汉明帝时，始有佛法，明帝在位，才十八年耳。其后乱一火接踵，运祚不长。宋、王人、梁、陈、元魏已下，事佛渐谨，年代尤促。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，前后三度舍身施佛，宗庙之祭，无谓牲牢，昼日一食，止于菜果，其后竟为侯景所逼，饿死台城，国亦寻灭。事佛求福，乃更得祸。由此不雅之，佛不及事，亦可知矣。”

玩忽等于，佛法传入中国之后，乱象横出，崇佛的王者，大都寿命不长，国运衰微。如斯大不敬的话，证实韩愈依然顾不上君臣之礼了，这既是向释教打仗，亦然向皇帝打仗。

韩愈一生最大的职业，大要三件，曰古文通顺，曰排佛老，曰谈统。其中谈统最为重要。

谈，是儒家经典里的酷好酷好。统，其实等于一段经过筛选的造谣的历史。历史发生了这样多事，纷纷复杂，东谈主们要如何记着历史呢？那就只可记一些首要的东谈主、首要的事，那么，何为首要的东谈主、首要的事？韩愈把代表儒家精神的东谈主，挑选出来，比如周文王、孔子、孟子，然后按手艺连缀起来，写成一段历史。不外，韩愈认为，孟子之后就莫得接收儒家精神的东谈主了，直到我方出现，圣东谈主的理念才有了传承。是以从秦到唐这一大段历史，属于真谛失传的黯澹时期。还有一种视角，是按照秦—汉—晋、华文帝—汉景帝—汉武帝这样顺延下来。皇帝的传承是历史的干线。这等于所谓“君统”。

谈统有两个作用，一个是防卫，一个是挫折。防卫的是“异端”的兴起。唐朝君主，大多崇信佛老。固然儒家如故主流，但释教与玄门微辞有了分庭抗礼之势。想想看，如果东谈主东谈主迷信此岸世界，或者向往逍遥安详，那么还如何回到夏商周那样的黄金时间？是以，韩愈坚强地摈斥佛老。挫折对准的是“君统”。儒生自战国以来，就有“从谈不从君”的传统。谈统的存在，教唆总共东谈主，帝王并不是历史的独一主角，他们如果不服从儒家之谈，也会被撤消在“正确”的历史中。

面对纵情欢乐的崇佛举动，韩愈必须奋起捍卫谈统。但这也惹得宪宗龙颜盛怒，想要将其斩首。裴度等东谈主死力于回护，宪宗如故消不了火，说谈：“（韩）愈为东谈主臣，敢尔纵容，固不可赦。”于是将韩愈贬往潮州。

韩愈刚走，又一谈敕令下来，其一家长幼也必须迁离长安。于是冰天雪地中，韩氏一家接踵踏上了南去的谈路。韩愈十二岁的爱女，带着病痛，行走在群山之间，又饥又渴，终末死在路上。可谓是家破东谈主一火！

在给侄孙韩湘的诗中，韩愈写谈：

一封朝奏九重天，夕贬潮州路八千。

欲为圣朝除弊事，肯将衰朽惜残年。

云横秦岭家安在，雪拥蓝关马不前。

知汝远来应成心，好收吾骨瘴江边。

全诗“语极凄切，却不衰飒”（纪昀语），沉郁抑扬，悲惨豪壮。

来到潮州后，死一火的回绝和被扬弃的失意弥远萦绕在韩愈心头。在《潮州刺史谢上表》中，韩愈阐述我方的凄厉：

“臣所领州，在广府极东界上，去广府虽云才二沉，然搏斗动皆经月。过海口，下恶水，涛泷壮猛，难计程期，飓风鳄鱼，患祸意外。州南近界，涨海连天，毒雾瘴氛，旦夕发作。臣少多病，年才五十，发白齿落，理不久长；加以违规至重，所处又极远恶，忧惶惭悸，死一火无日。”

在狠毒的环境下，他的气节也大不如前。文中，韩愈一再大颂皇恩，并建议宪宗应“东巡泰山”以封禅庆功，凑趣儿皇帝。终末，他说：“伏惟皇帝陛下，寰宇父母，哀而怜之。”他在《谏迎佛骨表》中一再称述的儒家之谈，乃至他试图以谈统压君统的期许也掩旗息饱读了。他的谈统在皇权的城墙眼前，脆弱得就像一个鸡蛋。

宪宗在读到韩愈的信时，对宰相说，昨天看到韩愈的上表，想了下佛骨一事。韩愈是爱我的，我岂肯不知谈。但是，他看成东谈主臣，不应该说君主崇佛就会夭殇。我是敌对他太歪邪了。于是，皇帝再行升引韩愈。雷霆雨露，皇恩宽广！

在贬谪与宽赦之间，韩愈分明看到了一个跟前期完全不同的“睿圣文武皇帝”。

已往，唐宪宗继位后，经常花时候阅读诸位先帝的《实录》，尤其是贞不雅、开元年间的往事，对先帝的业绩十分敬仰，久久不肯放下。元和三年（808），他曾高亢地对着我方的臣子说：“读了国史之后，才知谈我方万万比不上先帝们。先帝谢世之时，尚且需要宰相臣僚们的齐心辅助，如今到我这，岂可能孤立治理国度？日后，国是有何欠妥之处，还请列位卿家奋发匡救。”出于“嗣贞不雅之功，弘开元之理”的谋划，唐宪宗对培养邃密的君臣关系十分怜爱。

那时候，为了幸免我方被消释种声息包围，宪宗饱读舞臣下对消释件事发表不容许见，不错屡次上谏，反复商量。如果朝廷上的敢言变少了，宪宗就会感到混身不得劲。当敢于直言的李绛减少了上谏，他顺利报怨谈：“这样久莫得上谏，是怕我不可容忍吗？莫得事不错上谏了吗？”而对于那些身居要职，却想着“少说少错”以求自卫的官员，宪宗也不会放过。宰相郑絪就曾因为“谦默多无事”而被完毕相——臣子如果敢不说真话，不干实事，宪宗就得治治他。

在唐宪宗的积极饱读舞下，元和年间，长安朝堂飘溢着一股极其邃密的政事空气。敢于直言的大臣，有勇有谋的贤才，逐一露馅，如李绛、裴垍、武元衡、裴度、崔群、韩愈、白居易等。这些东谈主，都是创造“元和中兴”治世的架海金梁。然而，这一切，在唐宪宗大业初成——放心淮西的那一刻，开动发生变化。

面对“元和中兴”的历史业绩，唐宪宗的自信心接续扩张。

元和十三年（818）正月，为庆祝淮西平叛大获全胜，唐宪宗在帝都举行庆祝大会，下令皇城六军扩建麟德三殿。此时，右龙武统军张奉国、大将军李文悦都认为干戈刚刚收尾，国度财政困难并未治理，不宜大兴土木，于是，便让宰相裴度向唐宪宗响应。但这一趟，唐宪宗不但莫得遴选意见，住手扩修宫殿，致使勃然盛怒，将这两个疏远问题的东谈主降职，调至朝外。

数月以后，唐宪宗下了一谈诏书，命皇甫镈、程异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这一任命，百官哗然，朝野险阻一派反对之声。

这俩是什么东谈主？

会搞钱的东谈主。

元和年间，唐朝财政现象并不好，唐宪宗的削藩职业要防守下去，必须仰赖这种“善于敛财”之臣。皇甫镈搞钱，等于薅基层东谈主的羊毛：对待庶民，刻毒剥削；对待士兵，剥削粮料。比如战时规则应支付士卒法定食粮的五成，皇甫镈只支付一、两成。在这种操作下，基层庶民以及很多官员都对他十分不悦。

那时意见最大的，莫过于宰相裴度、崔群。二东谈主死力于上表反对，并强调我方不可与他们为伍，要腐化相位。

这样的话，在那时飘飘然的唐宪宗听来，不像是敢言，更像是一种“恫吓”。

唐宪宗并未听从反对之声，皇甫镈、程异二东谈主准时上任。这一相持，除了要称心我方费钱的需求外，也因为，此时看成君主的泰斗不可腐化。次年，裴度被外放担任河东节度使。

与此同期，唐宪宗走向了追求反老还童的谈路。

他求佛问谈，并下诏广征六合术士为他真金不怕火制灵药。元和十三年（818）十一月，他任命术士柳泌为台州刺史，只因柳泌说浙江天台山有仙药，如斯任职，便捷采真金不怕火。诏书一下，谏官们轮奏难熬，但唐宪宗并不睬睬。

服用丹药后的唐宪宗，更是逐渐走向了狂躁。

由于丹药让唐宪宗的肉体极为不适，他开动暴躁易怒，动辄迁怒于寺东谈主，有的寺东谈主致使因此被处治正法。《资治通鉴》对此记录谈：“上服金丹，多躁怒，附近寺东谈主往往获罪，有（因此）死者，东谈主东谈主自危。”

元和十四年（819）十一月，起居舍东谈主裴潾看唐宪宗服食丹药后肉体现象不好，便上表劝谏，恳切地说谈：“金石的性子酷烈，火烧之后便火毒更甚。如果金丹依然真金不怕火成，不如让术士先服用一年，不雅察它的结果，然后皇上您再吃。”

性爱图

唐宪宗依然什么都听不进去，又发怒了，将裴潾贬为江陵令。他的执拗，如同他的肉体一般，没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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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对反老还童的渴慕，是帝王的魔咒。图源：影视剧照

元和十四年（819）正月，唐宪宗发起了限制浩大的奉迎秘诀寺佛骨舍利行为。他“亲奉佛灯”，如痴如狂，手艺贬斥了冒死进谏、反对迎佛骨的韩愈。只是一年后，元和十五年（820）正月，唐宪宗因服食金丹感到肉体不适，取消了元旦的朝会。尔后，唐宪宗鲜少参与朝会处理国政，朝廷内东谈主心惶惑。

这于各方势力而言，是信号，亦然契机。

那时，唐宪宗不心爱太子李恒，而倾向于改立我方的另外一个犬子灃王李恽为储君。由于挂牵我方被废，正月二十七日，太子李恒和母亲郭氏（郭子仪孙女、升平公主女儿）指使寺东谈主王守澄和陈弘志，将43岁的唐宪宗刺杀于大明宫中。对外，则声称唐宪宗是服用丹药导致暴崩。随后李恒即位，是为唐穆宗。

公元820年，随着唐宪宗的故去，一个蓝本属于中兴雄主的时间，徒然而止。《新唐书》评价唐宪宗曰：“呜呼！凡人之能败国也，不必愚君暗主，虽明智圣智，苟有惑焉，未有不为患者也。”千百年来，在无上的职权眼前，“予求予取”的引诱确凿太大了。圣明与糊涂，回荡不外刹那。

而这一年，被贬到潮州的韩愈则按数月前的大赦调令，抵达了袁州（今江西宜春）。不久后，又在这一年的冬季回到长安。回到长安之后，韩愈的官越作念越大，锐气尚存。不外，此时已是他东谈主生的晚景。

长庆四年（824），韩愈离世。他一生追求的东西，险些都失败了——古文通顺在他身后渐渐冷却下来，文臣驾驭武将的现象也随着宪宗的离世掩旗息饱读，释教融入了中国的想想世界。要比及两百年后，北宋的文臣集团才发现了他的伟大。

但此时此刻，唐帝国的秋天驱散了。

凛冬将至。

参考文件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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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唐]白居易：《白居易集笺校》，上海古籍出书社，1988年

[唐]韩愈：《韩昌黎文集校注》，上海古籍出书社，1986年

[唐]李肇: 《唐国史补》，上海古籍出书社，1979年

[后晋]刘昫等：《旧唐书》，中华书局，1975年

[宋]欧阳修、宋祁：《新唐书》，中华书局，1975年

[宋]司马光：《资治通鉴》，岳麓书社，2009年

[宋]王溥：《唐会要》，中华书局，1955年

吕想勉：《隋唐五代史》，上海古籍出书社，2005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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卞孝萱、卞敏：《刘禹锡评传》，南京大学出书社，1996年

蹇长春：《白居易评传》，南京大学出书社，2002年

莫砺锋：《莫砺锋评说白居易》，安徽文艺出书社，2010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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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长之：《韩愈传》，新世界出书社，2017年

卞孝萱、张清华等：《韩愈评传》，南京大学出书社，1998年

阎琦、张淑华：《永贞“改造”与中唐文东谈主刘禹锡、柳宗元及韩愈》，《唐都学刊》，2013年第6期

李天石：《唐宪宗与韩愈谏佛骨事新论》，《南京师大学报（社会科学版）》，2002年第3期

刘宁：《韩愈狠重文风的酿成与元和时期的文武关系》，《体裁遗产》，2020年第1期

陈勇、李华锋：《对于淮西之役的几个问题》眼镜妹 探花，《军事历史磋议》，2004年第1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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